他嘴角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仔细咂摸着哈克斯的话。
好像…确实是这样。
倒霉抽中了这个在特定环境下显得无比鸡肋的技术,又恰好一头撞进了这个技术的绝对克星怀里……这似乎真的只能归结于他那该死的、难以捉摸的运气?
然而,一丝微弱的、属于逻辑的反驳火花在混乱中重新点燃。
他猛地抬起头,
试图争辩:“可是…不对啊!”
声音带着急切,
“他们!他们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了!至少……”
话到嘴边,他又猛地刹住了车,
眼神闪烁,不确定是否该将某个名字和背后的沉重真相宣之于口。
哈克斯仿佛早已看透了他的犹豫,甚至猜到了他未尽的话语。
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语调恢复了那份掌控全局的淡漠:“你是想说‘迦蓝’,对吗?” 这个名字被他平静地吐出,却像重锤敲在林七夜心上。
“我知道她。” 哈克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悠远,“我知道她等了你多久,跨越了多少个轮回的枯寂守望。”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微微偏头,露出一个近乎神秘的微笑,“这可不在我‘应当’告知你的范畴之内。因为——这不重要。”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性威严:“过程?起因?曲折?”
“这些都只是点缀。唯有结果,才是衡量一切的最终砝码,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难道不是么,林七夜?”
林七夜:“………”
喉头像是被无形的硬物堵住,
他张了张嘴,
却发现任何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哈克斯仿佛一个全知者,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与挣扎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律,将“过程”的意义无情地贬低。
是啊,无论过程多么艰辛曲折,
人们最终记住的,
不都是那个或成功或失败的结果吗?
总结经验教训,不也是在为下一次追求更好的“结果”做准备吗?
哈克斯的话,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陷入一种无力辩驳的沉默与迷思之中。
就在林七夜被这关于“结果论”的巨大命题冲击得心神动摇之际,哈克斯脸上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严肃的阴沉,如同覆盖在精密仪器上的寒霜。
“而且,”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林七夜的心坎上,“本身也不该归咎于这门技术!林七夜!”
哈克斯猛地抬手,指向林七夜的眉心,指尖仿佛蕴含着无形的斥责
“真相是——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始终在抗拒、在用一种近乎愚蠢的顽固排斥着它赋予你的可能性!”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解剖刀,无情地剖析着林七夜的内心:“‘麦克斯动力系统’,它本可以成为你手中的利刃,早早地、干净利落地斩断纷乱的线头,解决那些麻烦!”
哈克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愤怒的失望,“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你拖!你非要拖!”
“拖到机会从指缝溜走!”
“拖到局面糜烂不堪!”
“拖到鲜血染红衣襟!拖到你的战友、你的挚友深陷险境、痛苦哀鸣之时!”
“你这颗榆木脑袋才像是被重锤敲醒一般,才愿意调动那沉寂已久的力量!”
哈克斯的指控如同疾风骤雨,
毫不留情。
他逼近一步,
居高临下的目光锐利如冰锥,洞穿着林七夜灵魂深处潜藏的惰性与侥幸:“就凭你这种心态,这种不到悬崖边绝不睁眼的做派!给你什么技术都一样!”
“无论是毁天灭地的终极武器,还是起死回生的生命科技,在你手里,最终都只会沦为亡羊补牢的后悔药!(o_o)”
“别以为我看不到!”
哈克斯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全知者的笃定,“你每一次!每一次动用这门技术,哪一次不是被逼到了绝境?”
“哪一次不是战况危急到了千钧一发,死亡阴影已经扼住你喉咙的时候?”
“你就连第一次激活它,也是在战争的情况下,不得不使用的!”
“你哪一次是主动地、从容地运用它去寻求最优解?”
“去预防危机的发生?”
“没有!一次都没有!”
哈克斯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凝视着林七夜过往每一次狼狈挣扎的画面,声音低沉而具有穿透力:“我告诉你,林七夜,我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你。”
“你的每一次犹豫,”
“每一次退缩,每一次被逼无奈的爆发,都清晰地烙印在我眼中。”
他停顿了一下,那酷似林七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混合着审视、失望,以及一丝深藏其后的、难以言喻的关联感。
他最终缓缓吐出了那句蕴含无尽深意的话语:“毕竟……你可是这个世界的‘我’啊!”
这最后一句,
如同最终的审判锤,重重落下。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在神域中蔓延。
哈克斯的话语,字字如刀,
精准地切割在林七夜内心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那些角落。
每一句指控都无比真实,将他潜意识里的逃避、被动和面对未知力量的保守心态彻底暴露在刺眼的光线下。
他缓缓地、
沉重地低下了那颗曾经高昂的头颅。
所有的愤怒、委屈和不甘,
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只剩下被洞悉一切后的巨大窘迫,以及如同潮水般涌上的、沉甸甸的愧怍。
哈克斯说得对,错不在那门等待被使用的技术,而在于手握钥匙却迟迟不愿、不敢推开那扇门的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