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瑶见贺章走出来,微微一愣,只一瞬间的凝滞便被压抑的硬生生恢复理智。
这个对外宣称是一起过日子的男人,其实并不是外界所知的她的丈夫,而是她这样的如牲口一样低贱的死契奴的主人,最外宣称的名义不过是粉饰贺章的脸面罢了。
柳风絮如遇救星一样,在尘土里滚蹭迭爬过去。
“老爷!老爷救我!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娘为什么生气....呜呜呜....”
男人一脸不善的直视郑玉瑶手持铁棒的手。
“因着什么?”
郑玉瑶忙立刻换了个嘴脸,变得低眉顺眼,只时不时抖动的面皮留着先前疯狂的痕迹。她垂首低语。
“老爷有所不知,家里的口粮吃紧,这小子近来吃的越来越多,说他两句,就要顶嘴,再不教训他,后头越加难管了......”
男人低头看向脚边,柳风絮如烂泥一般瘫软的匐在地上,气息缓沉,生气只微弱残存,显然伤的厉害。
“没有,我不敢的!老爷,你相信我,我可以像以前一样,晚上我可以不吃的”说着眼泪扑簌簌的滚落。钻进因哭泣微张的嘴唇,舌尖化开,满腔苦涩。
夜云散开,星月疏朗,月光皎皎如水流,倾洒一地辉光,照出柳风絮惨白的一张脸,十足的可怜相。
贺章淡漠寡情,难得心生出不忍的同情。
“行了,你在医馆辛苦做工,没谁会克扣你的口粮,都消停了,赶紧洗洗睡了,一会儿看不见了,点灯熬油的不费钱?”
“是”
“是”
一纸契约签订的死契奴,主人有对其生杀予夺的权利,一锤定言之后,郑玉瑶不敢违逆半分,掐住手掌,指尖捅出了血液,面上却乖顺的应了.....
柳风絮忍痛,拼命挣扎着往自己屋里迭撞而去,双手芒不颠的颤抖中急忙关门落栓。
这回,无异于死里逃生!!
身躯趴在旧木门的里侧痛的虚脱滑落。耳膜里清晰的传来心脏咚咚撞击胸腔骨的声响。
门口有鞋履摩擦地面的声响步步欺近,从略宽的门缝可以看到,那个身影背着月光静停在了门外。
森森的声音传进来,仿佛贴合在门缝灌入,清晰的从双耳灌入,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躲?你能躲一辈子吗?人的命啊,多长啊!娘陪你,慢慢儿熬!”
在地面滚爬过的双手肮脏不堪,柳风絮依旧拿来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恐惧的尖叫和哭声。
为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啊!!!
入夏的夜变短了,柳风絮却觉的无比漫长,他痛的太厉害,估摸着内脏有些出血,他蜷缩在小木床上,不敢动。
他是学医的,内脏如果出血了,不动是最好的。明天去到医馆,先生心善,该是愿意施舍点药渣子给他.........
睡着了,时间就过的快了。
可是痛,实在太痛了,半夜好容易睡过去,又被呛醒,口中满是腥甜。
原来是血,果然.....内脏是出血了..........
疼痛无限蔓延着时间,苦熬中,天,终于还是要亮的。
柳风絮没有死。
呵!果然是贱命易养。
他艰难的在摇摇欲坠中爬起,凑着小窗户透进来的昏光,解开胸口的衣襟。
昨晚呼吸困难,裹胸的白布被他扯开。
此刻借着晨起半透进来的昏光,视线里那微微隆起的小胸脯上紫黑一片,是被铁棍重击下,淤血扩散蔓延,晕成很大一片,几乎漫到了锁骨之上的纤细脖颈。
重伤的人抖着手覆盖住那微微隆起的弧度,眼眸里再次透出死灰的绝望。
为什么??
已经缠的这么紧了,为什么还在长!!
他拼了命的从泥淖中爬出一条生路,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用这种方式不停的提醒他这个噩梦开端的畸形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