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就那么笃定能在我平昌侯府把我的儿子带走?”
“徐枫林,你看看大禹朝,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谁?早就变天了,你如今手上无权也无兵,靠什么狂?”
“凭你一身武功?你就那么一双手能撑多久呐?呵呵呵呵呵,你如今都穷的吃不上饭了吧”
顾南风得意洋洋,笑的那凳子上的屁股都要坐不住。
徐枫林:…………
“你说,你一个月在个县衙里领的钱够顾烨城在云锦斋吃一次点心的吗?他要是在万珍阁看上个琉璃盏或者上品的翡翠白玉什么的,你全家都要勒紧裤腰带攒上十年吧!哈哈哈哈哈”
顾南风连讽刺带挖苦,徐枫林看着他絮絮叨叨一直说,眼神透出那么一丁点儿的烦和同情。
“你什么眼神?你可怜我啊?你瞧瞧你自己吧!一介布衣,顾烨城跟你过一天穷日子,撑不到第二天就得哭着跑回来!!”
“且,他愿不愿意跟你走还两说呢吧!”
顾南风什么都不清楚,就逮住徐枫林表面上的没钱没地位,车轱辘话来回说。
徐枫林起身走到开启的窗边,此时晚霞的橘红渐渐暗淡。
“能不能带走,试试看…”
“试?你想试什么?”
徐枫林刚有反应,不过说了半句话,就让顾南心发慌,嚷嚷着嗓门掩饰。
残霞没有完全沉默,圆月高悬已经散发辉光
“中秋要到了,顾侯还记得当年你指月为誓说了什么吗?”
他围着顾南风坐着的桌椅,悠然踱步的转悠,没征兆的来了叙旧的兴致。
“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有种的事儿估计就是当我的面儿,求我将我的未婚妻让给你,对吧?”
“痛哭流涕情根深种的样子,我至今都难忘,你拉着腮雪跟我说,你们两情相悦,求我!让我成全你们。”
“你指月发誓的跟我保证,一辈子对腮雪好,疼爱她,包容她的娇性子,否则,便任凭我处置!”
顾南风额头冒出来冷汗。
“当年端亲王谋反,被诛了九族,与之相干的官员尽数被牵连,阖家丢了性命,包括你顾家”
徐枫林回头指向他,嗓门大开。
“除了你!!”
“你知道三千余人在邢台上等着被宰割是什么滋味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顾南风颤声的喃喃
“是,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受刑后躺在某个高床软枕上被腮雪精心照料着,一边养伤,一边诅咒我呢”
“没关系,我来说与你听”
“不要说,不要说,我,我不想听!”顾南风全身都癫颤着,抗拒着。
“屠戮台上我亲眼所见,被砍头的足足三千余人,刽子手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刀刃都卷了边,换了一把又一把。”
“惨叫声,求饶声,哀嚎声,惊天震地,吵的我耳朵都疼了!”
“你能想象惯爱看砍头听哀嚎的地皮混子,没看到一半就吐了吗?你知道三千人中,有多少人还没轮到砍头,看到无休止的杀戮就被吓破了肝胆,吐血死掉了吗?”
“三千多人死了!砍断的脖颈里流出的血漫过了脚踝!堆成山的尸首泡在那血浆里,根本分不清那是谁的头颅,那是谁的躯体。”
“结束后,刷地冲出的血水最终冲到了二里外的汾水河,养肥了里面所有的鱼,至今!都不知道被谁吃到了肚子里…”
顾南风嘶吼道:“你休想吓我!”
徐枫林没有停。
“你久居京都,去看过那片尸山吗?里面有天潢贵胄,有仆妇杂役,还有--你的父母兄弟,他们堆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如今早就被扫到乱葬岗,只剩乱糟糟的骨头了,却一直无人认领,而你,原本应该是他们其中一个啊!”
“你这孤鬼…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顾南风吞咽着唾液。
“是我保了你!先帝看在我力保你的份上,留你一命,亲判你受三遍梳洗之刑,就扔你出昭狱。我恐你撑不过,死在昭狱,惹的腮雪伤心,亲自监的刑,你反倒恨上了我。”
顾南风面色苍白冷汗湿漓,已经喘不过气。
“梳洗之刑,痛苦异常。可我见过有许多硬骨头都撑的过,偏你是个软骨头!”
“你恨我也怕我,就是因为在我这儿受了刑”
“你说如有违誓,便任凭我处置,我也不屑取你性命,不如…就用这梳洗之刑吧”
顾南风唇瓣翕动,抖如筛糠“你....你说什么?”’
徐枫林居高临下的走向坐着的顾南风,如山的黑影笼罩着他,轻声道:
“顾侯,时辰到了,该梳头了!”
“你带他走,带他走,我同意你带他走”
顾南风崩溃大哭,再不剩丝毫体面。
“顾南风,你记住,你今天说了这话,就把你的心思和爪牙都收的干干净净,否则我姓徐枫林要杀谁!可没人拦得住!也没人有胆子保你!”
最后徐枫林一字一顿的警告
“我不管城儿以前是谁的儿子,从今天起,他只是我徐枫林的儿子”
顾烨城听到这里,转身离开。
他快步走着,走着,走出馨雅院,穿过百步游廊,穿过碧荷水榭,好像走的够快,就能躲过记忆的谴责。
耳边仿佛听见死去的徐枫林踏过前世的滚滚红尘,向他诉说,向他质问:无知小儿,狼心狗肺!你狼心狗肺!顾烨城,你怎么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