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超百名壮汉合力挥动撞槌千百倍的恐怖动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直观、最震撼的证明!
死寂。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试验场。风似乎也停止了呜咽,只剩下蒸汽泄压后残留的、低沉的“嘶嘶”声,以及远处石墙裂缝蔓延发出的细微“咔咔”声。
张辽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佩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他经历过无数血战,见识过最惨烈的厮杀,但眼前这非人力所能及的毁灭力量,依旧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不再是战场上的搏杀,这是天罚!他下意识地看向刘基,主公眼中那跳动的火焰,让他明白,长安城那高耸的城墙,在这巨兽面前,将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徐晃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猛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硝石味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震撼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作为陷阵冲锋的猛将,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这种能瞬间撕开敌人防御的利器!有了它,什么坚城固垒,都将化为齑粉!他仿佛已经看到,这钢铁巨兽在长安城下咆哮,将曹军的意志连同城墙一起碾碎的场景。
高顺则死死盯着那段布满裂痕的石墙,素来冷峻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陷阵营擅攻坚,但每一次都是用血肉去填。眼前这机器,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用钢铁和蒸汽去替代血肉的可能。代价,会小很多。他心中默算着,若是长安城墙,需要多少次这样的轰击?
刘基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攻破长安的希望,看到了扫平最后一个强敌、彻底终结乱世的曙光!这力量,就是他孜孜以求的“非人力可为之力”!这力量,将彻底改写战争的规则!他强压下心中的狂澜,目光转向场中那个枯瘦的身影。
马钧在巨响过后,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投石机。他完全不顾青铜管口喷涌出的滚烫蒸汽余波灼烤着皮肤,布满青筋的手猛地按在活塞杆顶端那犹自震颤不休的巨大撞块上。掌心传来的惊人热量和那如同活物般、蕴含着毁灭余威的微微震颤,震得他指尖发麻,震得他枯槁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成了!真的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满足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连日来的焦虑、疲惫、无数次失败的煎熬,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那凹坑的深度,那裂痕的狰狞,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他构想的成功!这不再是图纸上的线条,不再是脑海中的幻想,这是实实在在的、足以撼动山河的力量!
然而,狂喜的浪潮之下,一丝冰冷的阴影悄然浮现。这力量太可怕了。它能轰开长安的城墙,自然也能轰开任何一座城池的城墙。它能带来统一,也能带来更深重的毁灭。他仿佛看到未来战场上,无数血肉之躯在这钢铁巨兽面前化为齑粉的景象。这力量,一旦失控……马钧的心猛地一沉,那因成功而燃烧的火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浇熄了一瞬。
“记录!”马钧猛地甩头,强行压下那不合时宜的忧虑,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蒸汽的嘶鸣和众人的惊骇,“压力峰值!活塞行程!冲击深度!石靶损毁状况!快!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他的吼声惊醒了呆滞的工匠们。他们如梦初醒,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拿着各式工具,如同朝圣般围拢上来。有人用特制的卡尺测量凹坑的深度和直径,有人仔细检查青铜阀门在狂暴冲击下是否变形、密封是否完好,有人趴在地上观察固定装置的沉重木架底座下夯实的土地出现的细微龟裂……每个人脸上都残留着惊骇,但眼中已燃起与马钧同样的、属于创造者的火焰。他们知道,自己正亲手参与一项足以撕裂战争铁律、重塑攻城史册的伟业!这机器的每一个部件,都凝结着他们的汗水与智慧。
“主公!”马钧转身,大步走向观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成了!三十丈!破石三尺!长安城墙,指日可破!”
刘基的目光从远处那惨烈的石墙上收回,落在马钧那张因激动而泛着红光的脸上。他缓缓点头,深邃的眸子里跳动着锐利的光芒:“好!钧公,再造!倾尽所有资源,再造十台!不,二十台!要快!要隐蔽!”
“诺!”马钧抱拳,声音斩钉截铁。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量产,保密,运输,实战部署……每一项都是巨大的挑战。但此刻,成功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足以驱散一切阴霾。
人群中,那个负责添炭的年轻杂役,脸上混杂着尘土和汗水,此刻也跟随着众人一起,发出震天的欢呼,眼中闪烁着与旁人无异的狂热光芒。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沾满炭灰的手指,借着弯腰拾捡一块溅落碎石的瞬间,在泥地上迅速而隐蔽地划了几下。那是一个扭曲的、只有特定暗线才能辨识的符号,旁边还缀着几个微小的数字——那是他凭借惊人记忆力和对机械的直觉,估算出的关键参数:压力峰值的大致范围、石弹的重量、以及那令人胆寒的三十丈射程。
符号完成,他迅速用脚抹去痕迹,仿佛从未发生过。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烟尘尚未散尽的石墙,又瞥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的马钧和刘基,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这粒微小的种子,裹挟着足以改变战局的秘密,即将随着风,飘向潼关以西,那座森严壁垒的最深处,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增添一份致命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