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公明,速速清点战场,救治伤员,收拢降俘。”刘基的指令清晰而冰冷,“传令马钧,调拨随军匠营所携蒸汽抽水机,择取活水,务必保证伤兵营水源洁净!阵亡将士,无论汉胡,就地深埋,立碑标记。此地……需一场大雪,方能掩尽血气。”
“诺!”张辽、徐晃肃然领命。
当夜,白狼山下燃起无数篝火,驱散着深秋草原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死亡气息。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巨大的北疆舆图铺展在案上,刘基的手指沿着一条蜿蜒的虚线,从凉州敦煌,穿过刚刚经历血战的战场,直指西域。
“此战虽胜,然轲比能未除,漠北根基尚在,终为心腹之患。”刘基的声音低沉,“然其经此一败,十年内无力大举南犯。此天赐良机,当速通丝路!”
侍立一旁的马钧立刻上前,他眼中闪烁着技术官僚特有的热忱:“主公明鉴!西域商路,乃我朝汲取域外奇技、输出铁器丝绸之命脉。轲比能、蹋顿联盟盘踞河西,强征重税,商旅断绝久矣!今锁钥已开,当速遣精骑,西出阳关、玉门,肃清沿途零散马匪,重设驿站烽燧。臣已改良军中蒸汽抽水机,稍加调整,即可用于戈壁深处掘井取水,保障驿路水源!”
“善!”刘基颔首,指尖重重敲在敦煌的位置,“传令凉州,以马岱为先锋,率归附之西凉铁骑一部,联合屯田骑精锐,十日内西出!沿途凡愿归附之部落、城邦,许以铁器、茶盐贸易之利;冥顽不灵者,犁庭扫穴!务必在寒冬大雪封路前,打通至楼兰、车师之通道!”
“诺!”传令兵飞奔而出。
帐外,庆功的喧嚣隐约传来。篝火旁,疲惫却兴奋的屯田骑士兵们围坐一起,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马鞍旁那对救命的双边铁马镫,谈论着白日的搏杀。一个年轻士兵笨拙地模仿着徐晃将军劈砍的动作,引得众人哄笑。更远处,随军民夫和匠人正操作着几台造型奇特的机械。锅炉轰鸣,白汽嘶嘶喷涌,带动着粗大的连杆和活塞,将浑浊的河水从沟渠中源源不断地抽吸上来,注入巨大的木槽。经过简单沉淀过滤的清水,被一桶桶送往伤兵营帐。蒸汽的力量,正悄然洗刷着战争的创伤,滋润着生还的希望。
数日后,肃清战场的大军开始分批撤离。白狼山下,一座巨大的京观无声矗立,那是用顽抗到底的鲜卑、乌桓武士头颅垒砌而成,面向北方荒原,散发着无声的恐怖威压。京观旁,一座朴素的石碑立起,碑文简洁:“汉大统二年秋,破鲜卑乌桓联军二十万众于此。英灵永镇北疆。”
刘基勒马立于高坡,最后回望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硝烟散尽,只余下焦黑的痕迹和乌鸦的聒噪。一支支汉军队伍如同黑色的溪流,沿着不同的方向,汇入南方广袤的疆土。其中一支队伍格外引人注目,他们铠甲半卸,许多人的马背上除了武器,还驮着成捆的农具——正是即将返回各自屯田点的屯田骑。胜利的荣光犹在眉宇,但眼神已投向远方等待收割的田垄。
“主公,看那边。”亲卫低声提醒。
刘基顺着方向望去。在远离战场、靠近一条尚未冻结小河的开阔地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农,正佝偻着腰,奋力挥动着一把崭新的、闪着寒光的精铁犁铧。泥土在锋利的犁尖下翻滚,露出深褐色的、孕育着生机的沃土。老农的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坚定。他偶尔停下,粗糙的手掌珍惜地抚过那冰冷坚硬的铁犁,浑浊的老眼望向南方,那里,是家乡的方向。在他身后,被战火蹂躏过的焦黑土地上,几株顽强的野草已挣扎着探出了嫩绿的新芽。
刘基的目光在那老农和他手中象征安宁与富足的铁犁上停留了许久。铁器,这战争与毁灭的造物,此刻却成为开垦荒芜、播种希望的基石。技术的力量,终将碾过尸山血海,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在蛮荒中开辟通途。白狼山的血火,不仅击溃了胡虏,打通了丝路,更将“屯田骑”的威名和“大统”的铁犁,深深楔入了这片广袤草原的记忆深处。
“回朝。”刘基调转马头,踏雪乌骓迈开稳健的步伐。身后,是渐渐沉寂的战场;前方,是亟待治理的万里河山,和那条即将被马蹄与驼铃唤醒的、通往遥远世界的黄金之路。北疆的烽火暂时熄灭,而一个以铁与火铸就、又以铁犁与蒸汽开拓的崭新时代,正伴随着白狼山的寒风,隆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