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代差鸿沟难逾越,诸侯望铁徒兴叹(2 / 2)

“无法修复!”曹操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烛火狂跳。他眼中血丝密布,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混杂着暴怒与冰冷的绝望在四肢百骸蔓延。他何尝不知问题所在?自刘基那“铁器官营令”如同铁幕般落下,许昌获取生铁的渠道便被彻底扼死。市面上的铁价早已飙升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且多为劣质杂铁。即便耗费巨资,从西域胡商手中辗转购得些许生铁,其品质也远不足以支撑制造堪与刘基军抗衡的制式兵器。虎豹骑损毁的强弩,正是用这些高价买来的劣铁,由邺城匠人勉强仿制而成,徒有其形,却无其骨其魂!

“刘基…马钧…”曹操的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带着刻骨的寒意。他仿佛看到陈留工坊那日夜不息的炉火,看到流水线上源源不断产出的、带着冰冷编号的杀人零件。那些“咔哒”一声便能严丝合缝组合起来的弩机,此刻在他眼中,已不再是单纯的兵器,而是勒紧他、勒紧所有诸侯脖颈的、最致命的一道绞索!技术带来的代差,已非勇武与谋略所能轻易跨越。他环顾这偌大的霸府,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

朔风卷过漠南枯黄的草原,扬起阵阵沙尘,扑打着鲜卑王庭大帐厚重的毛毡。帐内,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轲轲比能那张如岩石般粗粝而阴沉的脸。他粗糙的手指正反复摩挲着面前矮几上摆放的一件东西——一枚青铜铸造的弩机悬刀,上面清晰地刻着“丙壹柒”三个冰冷的汉字。

这是他的勇士付出三条人命的代价,从一支落单的刘基军巡逻队尸体上搜刮来的战利品。一同带回的,还有几支同样刻着编号的弩箭和半截断裂的弩臂(甲肆玖)。

“咔哒。”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在寂静的大帐内响起,格外刺耳。轲轲比能身边最灵巧的工匠,正满头大汗地试图将另一枚刻着“丙零叁”的悬刀,塞进一个“乙贰贰”机匣的悬刀槽里。无论他如何调整角度,用力按压,那枚悬刀始终无法像在它原本的机匣上那样,发出那声令人心悸的“咔哒”声。槽口与悬刀的尺寸,存在着肉眼难辨、却如同天堑般的细微差异。

“废物!”轲轲比能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如同受伤的狼嚎。他劈手夺过那枚“丙零叁”悬刀和“乙贰贰”机匣,虬结的肌肉贲张,用尽蛮力狠狠一按!

“嘎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悬刀非但没能嵌入,反而在巨大的蛮力下变形弯曲,彻底报废。机匣的悬刀槽口边缘,也崩开了一道细小的豁口。

轲轲比能死死盯着手中扭曲的零件,又看看矮几上那枚完好无损、刻着“丙壹柒”的悬刀,一股混杂着暴怒、挫败和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部落里最优秀的工匠,可以打造出锋利无匹的马刀,可以制作坚韧的骨角弓,却无法理解这小小的青铜零件背后所代表的、精确到毫厘的恐怖秩序。刘基的士兵,可以像更换箭矢一样,在战场上瞬息间更换这些带着编号的零件,让损坏的强弩“死而复生”。而他的勇士,弯刀崩了口,骨弓断了弦,便意味着战斗力的永久折损!

他猛地将手中报废的零件狠狠掼在地上,青铜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帐内空洞地回响。他大步走到帐门,猛地掀开厚重的毛毡帘幕。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帐外,无垠的草原在昏黄的暮色中延伸,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几缕属于远方汉人屯田点的炊烟。更远处,那片被刘基牢牢掌控的、蕴藏着无尽精铁的中原大地,仿佛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正用它冰冷而精确的獠牙,无声地嘲笑着草原的蛮力与散乱。

“铁…”轲轲比能望着南方,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沉重如铅的叹息,消散在凛冽的朔风里。那由精确数字和冰冷编号构筑的“铁壁垒”,已然横亘在草原与中原之间,成为一道令人绝望的、难以逾越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