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和他的锥形锋矢,如同一柄烧得通红的尖刀,狠狠扎进了曹纯虎豹骑最前端的先锋阵列!
血肉横飞!
甫一接触,便是最残酷的绞杀!虎豹骑人马皆披挂精良的重甲,冲击力无与伦比。沉重的骑枪借助战马奔腾的巨力,轻易洞穿了白毦兵相对单薄的皮甲和血肉之躯。一名亲卫刚用长矛刺中一名虎豹骑的胸甲,溅起一溜火星,却被旁边横扫而来的另一杆骑枪狠狠砸中头颅,连人带马翻滚出去,瞬间被后续涌上的铁蹄淹没。另一名亲卫试图格挡刺来的长枪,精铁交鸣的巨响中,他的环首刀竟被巨力震得脱手飞出,下一刻,冰冷的枪尖已透胸而过!
装备与数量的鸿沟,在碰撞的第一瞬便用鲜血淋漓地书写出来!
“挡我者死!”曹纯一马当先,如同黑色魔神,他一眼就锁定了那道在乱军中格外醒目的白袍身影,眼中闪烁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长槊如毒龙出洞,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赵云心窝!他要亲手摘下这颗刘备军中最耀眼的将星!
赵云眼神冰冷如万载寒潭,毫无惧色。胯下神骏的白龙马灵性十足,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个侧移,槊锋带着死亡的寒意擦着赵云肋下的甲片掠过。电光火石间,赵云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动了!没有大开大合的横扫,只有一道凝聚到极致的银色闪电,精准无比地点在曹纯槊杆靠近手握处的薄弱衔接处!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槊杆狂涌而上!曹纯只觉得双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那杆沉重的长槊几乎要脱手飞出!他心中骇然巨震,这赵子龙,好大的力气!好刁钻的眼力!
“杀!”赵云一声暴喝,声如虎啸,压过战场喧嚣。枪势骤然展开,不再是一点寒星,而是化作了狂风暴雨!枪尖幻化出点点致命的银芒,如同疾风骤雨,每一击都刁钻狠辣,直刺曹纯的咽喉、面门、心窝!快!准!狠!曹纯猝不及防,瞬间被这凌厉到极致的攻势压制得手忙脚乱,只能将长槊舞得密不透风,全力格挡,竟无半分还手之力!
“围杀他!”曹纯又惊又怒,厉声嘶吼。周围的虎豹骑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蜂拥而上,刀枪并举,试图将赵云彻底淹没。
赵云却如穿花蝴蝶,在狭小的死亡空间内腾挪闪避。白龙马与他心意相通,灵巧地腾跃、侧移、急停,在刀枪丛林中寻找着不可思议的缝隙。他手中的亮银枪更是化作一片泼水难入的银色光幕,枪影过处,必有一名虎豹骑惨叫着落马,或是咽喉洞穿,或是手腕被挑断,血花在昏暗中凄厉绽放!
然而,个人的勇武,在绝对的数量碾压和精良装备面前,终究难以持久。如同礁石再坚硬,也终将被无穷无尽的海浪磨平。亲卫营的战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员,包围圈越来越厚,越来越紧。赵云身上那身刘备军中最好的甲胄,在虎豹骑沉重的环首刀劈砍和专破甲胄的破甲锥反复戳刺下,已经多处破裂。肩头被刀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银甲下的白袍;左臂的甲片被破甲锥凿穿,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孔洞。每一次格挡重武器的猛击,都震得他手臂发麻,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喉头涌上阵阵腥甜。
内甲深处,那枚紧贴胸膛的竹筒,存在感却越发清晰。冰冷、坚硬,像一块寒冰,又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重重撞击着它。这冰冷的触感,是比刀剑加身更沉重的压力,是比死亡更深的恐惧——使命失败的恐惧!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托举的,是比生命更重的希望之火!
“保护将军!”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被劈飞的白毦老兵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看到一支长矛正阴险地从侧面刺向赵云的后心!老兵毫不犹豫地猛磕马腹,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向那名持矛的虎豹骑!
噗嗤!
长矛贯穿了老兵单薄的皮甲,透胸而出!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老兵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刺入身体的矛杆,双目圆睁,朝着赵云嘶吼,声音被血沫堵塞,却依旧清晰:“将军……快走——!”
赵云目眦欲裂!心如刀绞!那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他猛地回头,目光穿过纷乱的战场缝隙,看到刘备的大队人马依旧在泥泞中蹒跚,速度慢得令人绝望!更让他肝胆俱寒的是,虎豹骑庞大的主力洪流,正如同黑色的巨蟒,狡猾地分出一股,试图绕过他们这支小小的、浴血的断后队伍,直扑那毫无抵抗能力的迁徙洪流!
“不能让他们过去!”赵云心中发出无声的怒吼,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咆哮!他猛地一枪荡开曹纯再次刺来的槊锋,甚至不顾肋下被一名虎豹骑趁机划开的火辣伤口,厉声长啸,声震沙场:“随我冲!搅乱他们阵型!死战不退!”
他放弃了固守,选择了最凶险、最惨烈的进攻!以攻代守,以命搏命!白龙马感受到主人那焚尽一切的决绝,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四蹄发力,如同离弦之箭,不再与曹纯纠缠,而是朝着虎豹骑最密集、正试图绕行包抄的那股黑色铁流猛冲过去!
赵云将亮银枪舞得如同一条彻底暴怒的银龙!枪势不再追求滴水不漏的防御,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技巧、所有的愤怒与决绝,都灌注在最快、最狠、最致命的杀招之上!枪尖化作索命的寒星,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挡在面前的虎豹骑,无论是人是马,纷纷惨叫着倒下!他不再闪避所有攻击,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在敌阵中撕开更大的口子,制造更大的混乱,将那试图分流的黑色铁流死死拖住,钉死在这片修罗场上!
这种悍不畏死、只攻不守、以命换命的疯狂打法,让素以凶悍着称的虎豹骑也为之胆寒!那道白袍身影,此刻已被鲜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褐色,如同从血池地狱中爬出的战神!每一次挥枪,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他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寥寥三四骑,人人身上带伤,甲胄破碎,却依旧如同最坚硬的礁石,死死护卫在他左右,用身体和残破的兵刃,抵挡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黑色死亡浪潮。
曹纯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支小小的断后队伍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韧性和杀伤力,更没想到赵云勇猛至此,在重围中左冲右突,竟让他分兵追击的计划屡屡受阻!他气得怒吼连连,如同受伤的野兽,指挥着更多的骑兵疯狂地围堵赵云,刀枪剑戟如同钢铁丛林般压上,务必要将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斩杀于此!
长坂坡上,烟尘蔽日,遮天蔽日。震天的杀声、垂死的哀嚎、兵刃的撞击、战马的嘶鸣,混合成一首地狱的交响。那小小的、浴血的白点,在无边无际、咆哮翻腾的黑色怒潮中,倔强地左冲右突,每一次冲锋都让那黑色的巨浪为之迟滞、为之混乱;每一次搏杀,都在为那蹒跚南行的、承载着十万生灵最后希望的队伍,争取着那渺茫如风中残烛的生机。
冰冷的竹筒紧贴着赵云滚烫的胸膛,每一次心跳都与之共鸣。那里面封存的,是冰冷的竹简,是滚烫的文字,是比生命更重的、汉室最后挣扎求存的星火。这冰冷的触感,是枷锁,是烙印,更是支撑他在这血肉磨盘中屹立不倒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