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没有答话。他何尝不知蜀道难?诸葛亮军师发明的这木牛流马,已是大大缓解了运力。但前线的消耗如同无底洞,尤其是黄忠将军镇守葭萌关,直面张鲁压力,魏延将军奇袭江州后,更是需要大量物资巩固防线、震慑刘璋。这次运输的物资,关乎未来一个月的军需,不容有失。
队伍行至一处陡峭的“之”字形弯道,坡度陡然增大。民夫们喊着号子,奋力前推后拽,木牛流马沉重的车架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剧烈颠簸。
突然!
“咔嚓!嘣——!”
一声刺耳至极、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如同惊雷般在相对安静的山道上炸响!紧接着,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附近几架满载粮食的木牛流马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出了类似的、令人心悸的崩裂声!
只见其中一架木牛流马左侧的承重轮猛地一歪,整个车架瞬间失去平衡,轰然侧翻!沉重的粮袋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砸在地上,米粒四溅。更可怕的是,那崩裂的轴承碎片如同暗器般激射而出,险些伤到旁边的民夫。
“怎么回事?!”王平厉声喝问,策马冲了过去。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咔嚓!”“嘣!”“嘎嘣——!”
断裂声此起彼伏,仿佛一场精心策划的集体自杀!一架接一架的木牛流马,在重压和颠簸下,其关键部位的轴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纷纷崩裂、破碎!有的轮轴直接断裂,车轮飞滚下山涧;有的齿轮箱卡死,整个传动机构瞬间报废;更多的是承重轴承碎裂,导致车架倾覆,物资散落一地。
狭窄的山道瞬间被瘫痪的“木牛流马”残骸和散落的物资堵得水泄不通。后面不明所以的队伍被堵住,人喊马嘶,乱成一团。骡马受惊,试图挣脱缰绳,更添混乱。民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王平跳下马,冲到一架倾覆的木牛旁,捡起一块崩裂的轴承碎片。碎片断口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带着细小气泡的灰白色,质地异常疏松,与他记忆中军师工坊里那些经过反复锻打、质地紧密坚韧的轴承截然不同!他又捡起另一块,断口处隐隐能看到暗红色的锈蚀痕迹,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蛀空了!
“这…这不是我们工坊造的轴承!”王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后勤营曾报告,有一批新到的备用轴承,似乎来源有些混杂,但查验时尺寸无误便投入使用了。还有工坊的匠人曾私下嘀咕,说最近处理过的齿轮摸上去有点黏手,但用水一洗又没了……
“中计了!”王平瞬间明白了。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针对他们后勤命脉的、极其阴险毒辣的破坏!目标直指军师赖以解决蜀道转运难题的“木牛流马”!
“快!清理道路!抢救物资!能救多少是多少!”王平嘶声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局面。然而,看着眼前这绵延数百步、如同被无形巨兽蹂躏过的惨烈景象,看着那些崩碎得不成样子的轴承核心,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这批承载着前线数万将士希望的粮秣军资,绝大部分都将困死在这条蜿蜒的山道上。葭萌关的黄忠,江州的魏延,还有在成都平原与刘璋势力紧张对峙的刘备主力……他们的粮草供应线,在即将入冬的这个关键节点,被这精准而致命的一击,彻底斩断了!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带着绝望的气息,飞向葭萌关,飞向江州,飞向成都平原的刘备大营。蜀地前线,因这突如其来的“粮运瘫”,骤然陷入一片冰冷的困境。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远在陈留工坊深处的马钧,此刻或许正对着他那些精密的图纸,面无表情地计算着这场“技术战”带来的迟滞效果。
刘基的“暗手”,在蜀道天险之上,再次奏响了冰冷的凯歌。诸葛亮的智慧结晶,在对手更阴险、更了解其弱点的技术破坏面前,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