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细作网,需再加密、再深入!曹操兵力部署、粮草转运、玄武池工事详情、乃至其亲信将领动向…凡有风吹草动,务必以最快速度,密报于我!此战,耳目先行!”
“臣遵命!细作已如蛛网,遍布许都内外。曹操一举一动,皆在掌握!” 陈宫语气沉稳,透着强大的自信。
“德衡!” 刘基最后看向马钧,语气转为凝重。
“主公吩咐。” 马钧微微躬身。
“工坊,乃我军命脉!新式连弩,日夜赶工,能多造一具是一具!箭头淬火,务求最利!甲片锻打,务求最坚!若有新巧思,能助军威,即刻来报!”
“钧明白。” 马钧简短应道,眼中已开始飞速盘算着工坊的炉火与图纸,“连弩量产已入正轨,甲胄修补日夜不停。钧…心中确有一物,或可助我军探听地底动静,容后再禀主公。” 他想到的是那些正在试验中的巨大陶瓮。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瞬间咬合转动起来。整个陈留郡的战争机器,在刘基的意志下轰然启动,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
誓师之日,选在三日后的正午。地点就在陈留城西,那片由流民新垦出的、浸透着汗水与希望的田野边缘。临时搭建的木台并不高大,却足够坚实。
台下,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阵列。最前方,是张辽统领的“十杰营”。五百健儿,身披新式铁甲,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沉郁的乌光。他们左手持一人高的厚重铁盾,盾面冰冷光滑,边缘锋利如刃,五百面铁盾紧密相连,筑成一道钢铁长城。右手紧握环首刀柄,腰悬连弩,眼神锐利如鹰,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这是陈留冶铁技术与强军意志的完美结合,是刘基手中最坚硬的盾与最锋利的矛。
徐晃的“破阵营”紧随其后。人数略少,却个个精悍如豹。他们背负强弓劲弩,腰间皮囊鼓胀,显然装满了引火之物。短刃、手斧插在顺手的位置,眼神中跳动着渴望建功立业的火焰。他们是撕裂敌阵、焚毁要害的尖刀。
再往后,是数千陈留郡兵,以及更多闻讯自发赶来的青壮流民!他们手中武器简陋不一,锄头、木棍、削尖的竹矛…甚至有人握着新领到的、尚未来得及安上木柄的沉重铁锄头。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燃烧着对许昌暴政的刻骨仇恨和对陈留新生的誓死扞卫!他们刚刚领到赖以活命的土地和铁器,绝不容许曹操的苛政铁蹄再次践踏这片希望之地!人群之中,王老五紧握着一柄崭新的铁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高台方向,胸膛剧烈起伏。
刘基一身玄甲,外罩赤色战袍,按剑登上高台。寒风卷动战袍,猎猎作响。他没有立刻开口,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肃立的军阵,扫过那一张张或坚毅、或愤怒、或饱含希冀的面孔。他看到了张辽、徐晃眼中沸腾的战意,看到了陈宫沉稳背后的智珠在握,看到了马钧在人群边缘专注检查一架新运来的连弩,更看到了王老五和无数流民眼中那劫后余生又决意死战的火焰。
“将士们!父老乡亲们!” 刘基的声音灌注了内力,清晰地传遍整个旷野,压过了呼啸的寒风,“看看你们脚下这片土地!” 他猛地一跺脚,震起些许新翻的泥土。
“三日之前,这里还是荒草丛生,乱石遍布!是你们,用官府借给你们的铁犁、铁锄,用你们的血汗,一尺一寸,开垦出了这能长出活命粮食的熟田!这田里,有你们的手印,有你们的盼头!”
台下,无数握着农具的手攥得更紧了,王老五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坚硬的线。
“但是!” 刘基的声音陡然转为凌厉,如同惊雷炸响,“在许昌!在曹操的暴政之下!我们的骨肉同胞,正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猛地指向许都方向,手臂如戟。
“他们的铁器,被官府夺走!锁入库中!他们的血汗粮食,十成要被刮走六成!剩下那点,连皮带都煮不烂,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饿死、冻死!” 刘基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呜咽和愤怒的低吼。
“他们被鞭子驱赶着,像牲口一样,在玄武池的冰天雪地里,修那永远看不到头的楼船!累死、冻死、被活活打死!尸骨就填在曹操野心的地基之下!”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所有人的心上。人群中,几个刚从许昌逃出的流民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那哭声凄厉,饱含着无尽的悲愤。
“曹操!” 刘基的声音拔至最高,充满了滔天的怒火与凛然的正气,“他挟持天子,祸乱朝纲!他垄断铁器,断绝万民生路!他横征暴敛,敲骨吸髓!他驱使民夫如犬马,视人命如草芥!此獠不除,天理难容!此贼不灭,万民永无宁日!”
他“锵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苍穹,寒光映日!
“今日,我刘基,奉天子密诏(此乃政治策略),顺天下民心!在此陈留新垦之地,对天盟誓:举义兵,讨国贼!以我手中剑,劈开这昏天黑地!以我陈留之铁犁,为天下苍生,犁出一条活路!犁出一条生路!”
“犁开活路!犁出生路!” 张辽振臂怒吼,声震四野。
“讨国贼!犁生路!” 徐晃与破阵营齐声应和,杀气腾腾。
“犁生路!讨国贼!” 郡兵与流民青壮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无数简陋的武器高高举起,汇成一片愤怒的森林!王老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脖颈上青筋暴起,浑浊的泪水混着鼻涕流下,手中的铁锹被他高高举过头顶,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那不再仅仅是农具,更是他复仇与守护的武器!
声浪如潮,汹涌澎湃,冲散了天上的阴云,仿佛连呼啸的北风都被这冲天的意志所慑服。新垦的田野上,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钢铁的冷冽和人群沸腾的热血,弥漫成一种奇异而磅礴的力量。
刘基立于高台,战袍在风中狂舞,如同燃烧的旗帜。他手中的剑,剑尖所指,便是这愤怒洪流奔涌的方向——许昌!
就在陈留城外义愤填膺、吼声震天之际,距离誓师高台数百步外的一片稀疏枯树林中,一个裹着破旧羊皮袄、形似流民的身影,正蜷缩在一棵老槐树虬结的树根后。他脸上刻意涂抹着泥污,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死死盯着高台上刘基的身影,以及台下那一片沸腾的铁甲与怒火。
当“讨国贼!犁生路!”的怒吼声浪席卷而来时,这身影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显然听清了每一个字。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抠进了冰冷的树皮里。陈留…竟真的要反了!而且如此决绝,如此…得民心!
他不敢再停留,趁着又一波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起,猛地压低身体,像一只受惊的狸猫,借着枯草和土埂的掩护,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速退去。动作迅捷而隐蔽,显然受过专门的训练。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枯树林深处,只留下被踩断的几根枯枝,在风中微微晃动。
不多时,一匹藏在林外更隐蔽处、毛色混杂的瘦马被牵出。那“流民”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瘦马吃痛,撒开四蹄,沿着荒僻的小道,向着许昌的方向,亡命般狂奔而去。马蹄卷起一路烟尘,如同一条仓皇逃窜的灰线,要将陈留这惊天动地的战吼与冲霄的杀气,以最快的速度,带回那座森严的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