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落尽时,苏簌的银剪刀尖正抵着绣机暗格的铜锁。沉水香裹着陈旧的血腥味从缝隙渗出,她忽然记起这香气里掺着母亲临终前含在舌底的犀角粉——那是给未足月的婴孩镇魂用的。
陆云生后背溃烂的伤口已蔓延至脖颈,他扯开染血的西装衬里,露出用火针刺在肋间的《往生咒》:\"令堂当年往我血脉里种的,可不止双生蛊。\"他指尖掠过苏簌锁骨疤痕,淡金液体遇空气凝成三百个生辰八字,每个都对应漆棺里的婴尸。
暗格轰然洞开,涌出的不是襁褓,而是浸泡在药液里的戏箱。褪色的《锁麟囊》戏服上,血蚕丝绣的并蒂莲正在月光下舒展花瓣,花芯里裹着枚玉玲珑——与祠堂密道那对恰好能拼成完整的沈氏祠堂图。
\"原来三弟在这儿。\"苏簌的银剪挑开戏服水袖,暗纹里浮动的不是绣线,是具蜷缩的婴尸。后颈烙着的火漆印遇光显影,显出教会医院失踪病例的首个编号。
海底突然传来婴骸齐鸣。三百条金丝脐带破水而出,末端系着的碳化手掌正抓着染坊老缸的碎瓷片。陆云生忽然拽过苏簌的手按在戏箱夹层,浸透药液的湘妃竹骨发出吱呀哀鸣,显出新线索:沈家百年账本用劈绒绣法织在竹纤维里,每笔黑账都对应个夭折的婴孩。
\"这才是真正的《百子千孙图》。\"他咳着血沫掰开玉玲珑,内里藏着的不是珍珠,而是用胎发绣的航海日志。二十年前那艘载着孕妇出海的蓬莱丸,货舱里堆着的不是丝绸,是三百个泡在药液里的紫河车。
教堂钟声穿透雨幕而来。苏簌望着戏箱里浮出的血色经纬,终于明白母亲改良针法的深意。那些看似跳针的线脚,实则是用六十四种毒草汁液绘制的解药配方,遇盐即显的特性原是为了克制东洋人的防水炸药。
\"时辰到了。\"陆云生忽然将银剪刺入自己心口,带着苏簌的手旋开肋骨。藏在腔子里的不是心脏,而是用胎膜裹着的《璇玑图》真本——缺失的经纬里填满了教会医院堕胎记录,墨迹遇血显出新卦象:三足鼎裂,孽债终偿。
咸涩海风卷着燃烧的绣品残片掠过染坊天井。苏簌在飘摇的湘妃竹影里,看见母亲立在老绣机前的身影。银针在月光下划出最后一道弧光,将染血的脐带绣进《往生图》边缘——那里藏着真正的生门,用反针绣法掩住的逃生密**第十章:绣骸鸣**
海底脐带缠住脚踝时,苏簌嗅到了染坊老缸特有的栀子香。三百条金丝脐带在暗流中忽明忽暗,末端碳化的婴尸正随潮汐律动开合唇齿,唱着她儿时在绣房听过的安魂曲。
陆云生的怀表在腰间震动,表盖内侧嵌着的照片正在褪色——穿和服的少女面容融成滩药液,显露出教会医院产房的全景图。他忽然扯断缠在两人腕间的脐带,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带沉水香的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