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魏无疾轻启朱唇,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陛下,您可知,我大宋的开国之君武皇帝,乃至前任先帝,皆是胸怀大略、勤勉爱民的一代明君。他们的事迹,如同璀璨星辰,照亮了我大宋的苍穹。试问,陛下身为这辉煌血脉的延续,又怎能不心生敬仰,步其后尘,以励精图治之志,开创一番不朽基业?毕竟,陛下是先帝寄予厚望的皇嗣,肩上承载着的是先祖的荣光与天下的期许啊。”
未曾料到,刘坤闻言,那本还略显平和,甚至隐约透着一丝自豪的面容,瞬间被阴霾笼罩,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意:“哦?秦国公此言何意?莫非是在暗指朕这皇位坐得,尚不及先帝与先祖武皇帝那般稳当?”
魏无疾心中暗叹,刘坤此言,实则无需多问,答案已昭然若揭……哪里是“尚不及”,简直是云泥之别,无法相提并论!
于是,魏无疾缓缓开口,语调中带着几分沉稳与深意:“陛下心中自有明镜。论及文治武功、勤勉治国、仁爱百姓,陛下与先帝及先祖武皇帝相较,又当如何自评呢?”
刘坤闻此,一股怒气直冲心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言道:“秦国公此言差矣。依朕观之,先帝与先祖武皇帝,皆是雄才大略、开创盛世的一代英杰。而朕与之相较,亦非泛泛之辈。朕亲手荡平刘湛逆党,稳坐龙椅,保我江山稳固,这不也是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吗?”
魏无疾闻言,轻轻摇头,语带诚恳:“陛下,清除太子余党,虽是我大宋宫廷内的一场权力更迭,于陛下个人而言,自是功绩一件。然则,于国家长远发展之计,此举并未增添多少实质助益。再者,陛下登基之路,其间曲折,虽已成定局,但其中手段与过程,亦需深思慎行,方不负先祖之基业,不负天下苍生之厚望。”
刘坤怒不可遏,一声震响如雷鸣般炸开:“魏无疾!你这朽木不雕的老东西……照你的言辞,朕岂不成了毫无建树之辈?”
魏无疾心头猛地一颤,连忙道:“陛下息怒,微臣万死不敢有此意。陛下天生睿智,英明果决,微臣岂敢有丝毫质疑陛下圣明之处。微臣只是斗胆进言,恳请陛下效法先祖武皇帝与先帝的贤德与睿智。唯有如此,陛下方能扬长避短,成就更为辉煌的圣明之治。”
刘坤眉头微蹙,不耐烦的情绪溢于言表,哼声道:“哼!照秦国公所言,朕倒要听听,应从先祖武皇帝与先帝那继承何种睿智与德行?”
魏无疾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缓缓道:“陛下若肯移步,随微臣往一处去,到了那里,陛下自会豁然开朗。”
刘坤心中疑云密布,暗自揣度:这魏无疾老狐狸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要引朕往何方?
好奇心如猫爪挠心,刘坤终是点了点头,应允道:“也罢,既是如此,秦国公便前方带路吧。”
刘坤言罢,便随魏无疾一道步出了庄严的太庙,步入了皇宫那鲜为人知的幽深腹地。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魏无疾领着刘坤穿梭至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那里矗立着一排简陋破败的旧屋,约有四五间之多,层层叠叠,分作上下两层。底层房间以青石砌基,足有近尺之高,其上则是以黄土夯筑的墙壁,青石因岁月侵蚀而略显暗黑,黄土墙亦是斑驳陆离,仿佛每一砖一瓦都在低语着往昔的沧桑岁月。
步入屋内,映入眼帘的唯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旧木床,以及一张几近散架的破木桌,角落里还随意丢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这一切陈设简陋至极,却莫名透出一股岁月的沉静与苍凉。
在那皇城深处,隐匿着几间看似不起眼的简陋屋舍,它们竟是大宋开国君主——武皇帝,依据自己早年流离民间时所居的破陋之所,精心选址,于金碧辉煌的宫殿间巧妙复刻而成,堪称一场跨越岁月的“实景追忆”。武皇帝,一位出身寒微的草根英雄,凭借着赫赫军功,自微末中崛起,步步为营,最终问鼎天下,开创了大宋的辉煌基业。
武皇帝竟不惜心力,将昔日贫寒岁月中栖身的简陋居所“复刻”至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此举深意非凡,意在时刻鞭策自己,亦警醒后世君主:勿忘根本。大宋的开国之君,出身微末,以民为基,崇尚俭朴,万不可沉溺于奢华安逸,忘却黎民疾苦,与百姓渐行渐远。
魏无疾精心策划,将刘坤引领至这充满历史沧桑感的旧居前,正是欲借武皇帝留下的这几间饱经风霜的陋室,向刘坤谆谆进言。他欲让刘坤深刻体悟,大宋这片江山,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先辈的汗水与血泪,来之不易,应当倍加珍惜。
刘坤踏入这片区域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由自主地怔住了。他万没料到,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竟隐藏着如此一番“别致”而略显萧瑟的景象——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屋,仿佛时光在这里凝固,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刘坤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惊讶,他转向一旁的秦国公魏无疾,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探寻:“秦国公,你引领朕至此等之地,究竟意欲何为?”
魏无疾的目光深沉而富有含义,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似在宫廷的空气中回荡:“陛下,您眼前所见的,正是我们先祖武皇帝昔日生活的真实写照。武皇帝特意将此景复刻于皇宫之中,意在给后世君主以警醒——铭记节俭之美德,心系黎民苍生,切勿忘本。”
没想到,刘坤听罢,非但没有丝毫悔悟之色,为自己那祸国殃民、令百姓流离失所的种种行径感到一丝羞愧,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真没想到,”刘坤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嘲讽与轻蔑,“朕的爷爷,那位曾以铁血手腕开创盛世、被后世尊称为武皇帝的先祖,他,竟然会是一个出身卑微、不谙世事的乡巴佬!”
魏无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失落与痛心。
“陛下……”
刘坤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他轻轻一挥衣袖,转身面向身后那群毕恭毕敬的太监与侍卫,声音冷冽如霜:“回宫!”
随着刘坤的话语落下,一群身着华丽服饰的太监与侍卫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或低头哈腰,或手持长鞭,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簇拥着刘坤。
刘坤大步流星,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显得格外孤傲而冷漠,留下魏无疾一人愣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魏无疾在这一刻,不禁思考:权力,究竟能让人性扭曲到何种地步?
十日后,皇宫,宣政殿。
此刻,晨光初散,刘坤方自冗长的早朝中脱身,悠然落座于龙案之前,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温热的茶盏,眉宇间透露出一抹挥之不去的倦怠与困惑。龙案之上,奏折堆叠,宛如巍峨小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恰在此时,太监总管朱光脚步匆匆,近乎踉跄地奔至殿前,喘息未定便低声道:“陛下,秦国公魏无疾,在外求见。”
刘坤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地蹙紧,脸色瞬间阴沉,似乎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感受到了他的不耐:“唉……又是这位魏老爱卿,朕今日实在无心相见。”
朱光见状,面露难色,仿佛肩上扛着千斤重担,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劝道:“陛下,秦国公此番执意求见,必有要事相商,或许……您还是屈尊一见为好。”
刘坤闻言,沉默片刻,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却也知晓朝堂之事,拖延不得,终是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示意朱光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