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寒潭淬骨(2 / 2)

这股寒意与寒潭的阴煞之气截然不同!

寒潭的冷,是侵蚀、冻结、消磨生机的死寂之寒!

而这股来自刀身的寒意,却是纯粹到极致的锋锐!是斩断一切、破灭万物的冰冷杀伐之息!它如同拥有生命,瞬间缠绕上凌寒被寒潭阴煞之气侵蚀得近乎麻木的身体!

轰——!

凌寒只觉得灵魂深处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冰冷闪电劈中!那股来自刀裂痕的锋锐寒意,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涌入他近乎冻结的经脉!

剧痛!比寒潭阴煞侵蚀强烈百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刀在他体内疯狂切割、穿刺!凌寒猛地睁开眼,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而骤然收缩!

然而,就在这非人的剧痛爆发的同时!

异变陡生!

那原本无孔不入、试图冻结他一切生机的寒潭阴煞之气,在遭遇这股来自刀身的锋锐寒意时,竟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侵入凌寒体内的寒潭阴煞之气,竟被这股更霸道、更纯粹的刀意锋芒,强行逼退、切割、粉碎!

更奇妙的是,这股来自刀裂痕的锋锐寒意,在强行驱散寒潭阴煞的同时,并未肆意破坏凌寒的经脉,反而以一种极其蛮横却又带着某种玄奥轨迹的方式,在他近乎枯竭、淤塞的细小经脉中强行冲撞、开辟!

痛!依旧是撕心裂肺的痛!但在这剧痛之中,凌寒却无比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那些原本细小脆弱、如同荒废沟渠般的筋脉,在这股锋锐寒意的强行冲撞下,竟被硬生生地拓宽了一丝!筋脉壁上附着的、因寒潭阴煞而凝结的冰渣和杂质,也被这锋锐之气无情地刮除、粉碎!

淬炼!

这刀中残存的凶戾刀意,竟在以这种霸道绝伦、痛苦至极的方式,强行淬炼着他的筋骨脉络!以寒潭阴煞为磨刀石,以他的血肉为熔炉!

凌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筛糠。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寒气冻结成细小的冰晶。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嘶吼。极致的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但柳玄风长老那句“根基为本”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死死地钉在他的脑海!

撑住!必须撑住!这是淬炼!是夯实根基的契机!是驾驭这把凶刀的唯一可能!

他不再试图引气,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都集中起来,去感受、去引导、去承受那股在体内疯狂冲撞肆虐的锋锐刀意!

引导着它,如同引导着一条狂暴的冰河,在淤塞的河道中艰难前行!用意志去疏导那锋锐的轨迹,让它尽可能多地冲刷那些细小的、未曾打通的筋脉!

每一次冲撞,都带来筋骨欲裂的剧痛!每一次冲刷,都如同刮骨钢刀!但凌寒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非人的痛苦之下,自己的筋骨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变得更加坚韧!那些被强行拓宽、刮除杂质的筋脉,在剧痛过后,竟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前所未有的通畅感!

寒潭幽蓝的水面倒映着他扭曲痛苦的身影。孤鸿刀横于膝前,刀身那道深长裂痕中,暗沉的锈色在寒气中似乎流转得更加诡异。刀锋之上,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血芒,如同活物般,在冰冷的幽蓝水光映照下,一闪而逝。

潭边冰冷的岩石上,凌寒的身体在极致的痛苦中绷紧、颤抖,如同在经受着地狱熔炉的淬炼。每一次锋锐刀意与寒潭阴煞的激烈碰撞,都在他体内爆发出无声的轰鸣。汗水早已流干,皮肤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又被体内肆虐的锋锐气息震碎,簌簌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的天际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后山最深沉的黑暗时,那股在凌寒体内狂暴冲撞的锋锐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缩回了孤鸿刀那道深长的裂痕之中。

剧痛如潮水般消退,留下的是如同被彻底碾碎又重组的极致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筋骨深处的酸胀与…通畅!

凌寒猛地张开嘴,喷出一大口带着冰碴的淤黑污血!血液落在冰冷的黑岩上,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花。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筋骨,带来阵阵撕裂般的余痛,但胸腔深处那股长久以来的憋闷感,却随着这口污血的吐出,奇迹般地减轻了许多!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痕和干涸的血迹,那是筋脉被强行拓宽撕裂的痕迹,触目惊心。然而,当他尝试着缓缓握紧拳头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筋骨深处悄然滋生!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

不再是以前那种虚浮无根的感觉,而是一种沉凝的、仿佛从大地深处汲取的力量!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筋骨的韧性和强度,却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锻骨境初期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中期!

仅仅一夜!在这寒潭边的非人折磨之下,他停滞已久的修为瓶颈,竟被那凶戾的刀意以如此霸道的方式,硬生生冲开!

凌寒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震动和…狂喜!他猛地抬头,看向膝前那把锈迹斑斑的孤鸿刀。

刀身依旧冰冷、黯淡,布满了岁月的锈蚀。那道深长的裂痕也依旧狰狞。但此刻,在凌寒眼中,这把刀却不再仅仅是带来灾厄的凶器。它残存的刀意,竟成了淬炼他这具废柴之躯的绝世熔炉!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冰冷的刀脊,指尖停留在那道裂痕边缘。一夜的痛苦煎熬,让他隐隐触摸到了一丝与这把凶刀之间,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不再是单方面的被其凶戾意志吞噬,而是…一种在痛苦中建立起来的、近乎共生的微弱感应?

“孤鸿…”他低声念着刀的名字,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如同落叶坠地的沙沙声,从远处寒雾弥漫的枯林边缘传来。

凌寒瞬间警觉,猛地握紧刀柄,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起,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射向声音来源!

枯林边缘,雾气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拨开。

苏晚晴的身影出现在晨光熹微的寒雾中。她依旧是一身淡青劲装,身姿挺秀,容颜在朦胧雾气中更显清冷。只是,当她看到寒潭边那个浑身血污冰霜、狼狈不堪却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一种截然不同气息的少年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凌寒身上那新添的、触目惊心的细小裂痕和血迹,又落在他手中紧握的孤鸿刀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双虽然疲惫、却仿佛经过烈火淬炼般变得异常明亮坚定的眼眸上。

一夜之间…这个烂泥巷少年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她难以理解的变化。

苏晚晴沉默着,莲步轻移,走到寒潭边,距离凌寒三丈之外停下。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明。清晨的寒风吹动她额前的几缕青丝。

凌寒也沉默着,握紧手中的刀,身体紧绷如弓弦,戒备地看着她。一夜淬炼带来的微弱力量感在体内流转,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终于,苏晚晴打破了沉默。她没有质问,没有训斥,只是伸出手,掌心托着一个比之前稍大一些的素白玉瓶。瓶身温润,雕着更繁复的云纹。

“青玉髓,内服。”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命令和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寒潭阴煞入骨,非此丹难拔。一日一粒。”她将玉瓶轻轻放在脚边一块冰冷的黑石上。

说完,她不再看凌寒,也不等他的反应,转身,淡青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后方弥漫的寒雾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潭边再次只剩下凌寒一人,以及那回荡的、冰冷的潭水声。

他低头,看着黑石上那个静静躺着的素白玉瓶,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冰冷沉重的孤鸿刀。晨光穿过稀薄的寒雾,落在刀身那道深长的裂痕上,暗沉的锈色深处,仿佛有一缕极其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