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沈星河和林夏·暗已站在三峡大坝工地入口。
他套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工装左胸印着“水利部实习”的红章;林夏·暗的工装稍短,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腕间缠着根褪色的蓝布带——那是她伪装的“地质组老教授孙女”的信物。
“心跳112。”林夏·暗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碴的铜线。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胶鞋上沾着的泥点还带着昨夜的潮气,“你紧张了。”
沈星河喉结动了动。
他确实紧张——三天前在安全屋,林夏·暗胸针背面的“长江水利考察”字样像根细针,扎破了他对“时空涟漪”的最后一丝侥幸。
唐慕白的手,早伸到了三峡大坝的地质勘探里。
“装得像点。”他低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工装口袋里的伪造工牌,“老教授的孙女该是什么样?”
林夏·暗抬头,眼尾突然皱起。
工地的大喇叭正喊着“爆破区b3今日检修”,她却像被什么扎了神经,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指甲透过工装布料掐进肉里,“我看到了。”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爆炸、洪水……还有你。”
沈星河的呼吸霎时滞住。
晨雾里飘来混凝土的腥气,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什么时候?”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林夏·暗闭了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明天凌晨三点。爆破区b3。”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铁,烫得沈星河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工地地图,指腹快速划过标注的红色区域——b3区正是王铁柱负责的爆破点。
那个总叼着烟卷、说“雷管比媳妇还金贵”的爆破专家,此刻应该正在检查导火索。
“走。”沈星河拽着她往爆破区方向走,工装袖口擦过堆在路边的钢筋,刮出刺啦一声响,“找王铁柱。”
爆破区的铁丝网外堆着沙袋,王铁柱正蹲在沙袋后检查雷管。
他穿件洗得发灰的迷彩背心,古铜色的胳膊上布满旧疤,左手小拇指缺了半截——据说是九六年矿山事故留下的。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叼着的烟卷“啪”地掉在地上。
“你们不是实习的吗?”他粗着嗓子喝问,布满老茧的手按在身边的炸药箱上,“爆破区不让随便进不知道?”
沈星河的手心沁着汗。
他早把王铁柱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退伍特种兵,妻子三年前死于车祸,现在和七十岁的老娘住在工地临时板房。
这样的人,最恨别人乱碰他的“命根子”。
他笑着从工装内袋掏出份文件,封皮盖着“长江水利委员会”的红章:“临时任务调整,我们来协助爆破模拟计算。”
王铁柱眯起眼。
他伸手接过文件时,沈星河注意到他虎口处新添的擦伤——应该是今早搬运炸药时蹭的。
“模拟计算?”他翻了两页,抬头时眼神仍像淬了冰,“我干了十年爆破,要你们这帮学生娃算?”
林夏·暗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糯糯的颤音:“王叔叔,我爷爷总说您是‘长江上最精的爆破手’。他昨天还念叨,说b3区的岩层结构特殊,怕常规计算漏了什么……”她摸出兜里的蓝布带,“这是爷爷的老花镜绳,他说您见了就明白。”
王铁柱的手指顿在文件页边。
他盯着那截蓝布带看了三秒,突然嗤笑一声,用缺了指节的手挠了挠后脑勺:“行吧。”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卷,在鞋底蹭灭,“别乱动设备,炸飞了我可不给收尸。”
操作室的铁皮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堆着泛黄的爆破图纸、半瓶喝剩的二锅头,还有台老掉牙的台式电脑。
沈星河假装研究图纸,余光瞥见王铁柱背对着他们检查雷管箱,立即摸出袖口里的微型接口,轻轻插进电脑主机的USb槽。
“有问题。”林夏·暗站在他身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声音又冷了下来,“地下三层有异常信号。”她的指尖虚点在屏幕右下角的网络拓扑图上,那里有个闪烁的红点,“不是工地内网。”
沈星河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记得三天前在安全屋,猫叔破解的意识移植程序里,“2003年三峡大坝核心数据缺口”的备注像道闪电。
此刻屏幕上的红点,正和唐慕白实验室的能量频率重叠——那是种介于电磁波和脑电波之间的震颤,他在记忆里见过一次,是前世濒死时,眼前闪过的最后一道光。
“必须下去。”他低声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异常信号源定位到地下三层。
操作室的挂钟指向晚上九点,工地的探照灯在窗外扫过,把林夏·暗的脸切成明暗两半。
她的瞳孔突然变成不自然的灰蓝色,那是第二人格完全觉醒的征兆。
“等爆破演练。”王铁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星河手一抖,差点碰掉接口。
爆破专家正倚着门框,嘴里叼着根新点的烟,“今晚十点有演练,地下三层的门禁会开半小时。”他吐了口烟圈,烟雾里的眼睛亮得反常,“你们要去的地方,我熟。”
夜色像块浸透墨的布,裹住整座工地。
沈星河跟着王铁柱和林夏·暗穿过通风管道时,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管道里有股霉味,混着铁锈和潮湿的混凝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