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站在医院地下三层的防火门前时,手表指针刚划过十点整。
消毒水混着霉味的空气钻进鼻腔,他伸手按向b3 - 7的金属门牌,指尖触到的冷意让后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前世母亲最后一次住院时,他也是这样站在走廊里,听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以为那是生命的保障,却不知有些“保障”早已变了味道。
门内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方医生的声音紧跟着飘出来:“门锁没扣。”
推开门的瞬间,沈星河被刺目的白光照得眯起眼。
不足十平米的实验室里,两台老式监护仪并排摆在生锈的铁桌上,旁边堆着玻璃器皿和一摞泛黄的医学期刊。
方医生正弯腰调试输液架,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红污渍,不知是血迹还是试剂。
“把外套脱了。”方医生直起身,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我用的是改良版pd - 1抑制剂,浓度比常规试验低30%。”他指了指墙角的行军床,“躺下,左臂露出来。”
沈星河解袖扣的手顿了顿。
前世母亲化疗时,他总嫌病房消毒水味太冲,此刻闻着同样的气味,却觉得比任何香氛都亲切——至少这里没有谎言。
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看着方医生从冰箱取出一支冰蓝色安瓿瓶,玻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床头那排未拆封的药盒。
“疼吗?”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方医生的声音突然发颤。
沈星河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后槽牙咬得发酸。
刺痛从胳膊窜到肩膀时,他想起母亲攥着他的手说“嘴里苦得像吃了土”,想起张爷爷被推进太平间时家属哭嚎“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想起药盒上那些花哨的“进口专利”标识——原来最苦的不是药,是有人把苦难当生意。
“心率82,血压120\/75。”方医生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沙沙作响,“你要是觉得头晕或者呼吸困难,立刻说。”
沈星河望着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波形,突然笑了:“方叔,我前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他望着对方突然僵直的脊背,“您给我妈换的新药,她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这次不苦了’。”
方医生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弯腰去捡,沈星河看见他后颈的皱纹里浸着汗珠:“那批药是我托国外同学带的,没走正规渠道......”
“所以您现在才要验证仿制药的安全性。”沈星河接口,“如果这批药真能替代进口药,就能救像我妈那样吃不起高价药的人。”
监护仪突然发出“滴”的一声。
方医生猛地扑向仪器,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推:“cd8 + t细胞活性提升15%!”他手指戳着屏幕上的曲线,“正常药物起效至少要24小时,你这......”
“可能我是特例。”沈星河撑起上半身,胳膊上的针管跟着晃动,“毕竟我带着25年的记忆来当小白鼠。”
方医生突然按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发疼:“记住,明天早上六点必须来复查。”他扯过白大褂口袋里的温度计塞给沈星河,“每两小时测一次体温,有任何超过37.5度的情况立刻打电话。”
凌晨三点,沈星河坐在自家书房里,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