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高潋(1)(1 / 2)

枭城乡下的一方破瓦房,是高潋的家。

他们没钱买城里的房子,也修不了新房,娘亲在生下她后,流血过多而死。爹爹不知道是以前就有,还是娘亲去世后的习惯,喜欢喝酒。

高殷不太管她,似乎把她养到有记忆能走路就已经尽到了作为爹爹的责任,只等这个小女孩自生自灭。

他很爱喝酒,平时做散活的钱大部分都是拿去买酒,剩下的才是家用,那零零散散的铜币,支撑不了这个脆弱的家。

五岁的高潋还不知道为什么城里的女孩们穿戴都整洁漂亮,而她只有几身破布衣裳,但见着大人们进行交易时手里攥着的铜币,她知道,那个东西可以换很多东西……

新衣服,食物,工具,碗筷……

也有很多东西可以来换那个东西。

枭城外有一座大山,而山上有一座大大的玉石矿山——玉石好的话,会很值钱;也可以在山间没有开采的地方找到各种菌子拿去卖;还有山上的枯枝,可以作柴火,也可以卖。

反正爹爹不管她,天气好时她便自己上山找散落的玉石原石,不知道好坏、价格如何,但都收着,总是没坏处,再捡一些干柴回家起火。

下雨后天晴,她便在山上找野生的菌子,随着交易的次数变多,她也认识更多的能吃的蘑菇,多了的可以拿回家做汤喝。

高殷都看在眼里,看着小小的女儿忙上忙下,每天小脸都是灰扑扑的,但拿着新鲜山蘑菇时闪闪发亮的眼睛,又觉得不该这样对她,可想到妻子因难产而死,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或许是歉疚,或许是村里人的骂声让这个男人醒悟,他重新面对现在一地鸡毛的生活,开始积极地上工,每天他和小涟一起算工钱,挣得还不少。

不过这些钱不够补他们屋子上的窟窿,下雨时那土房左右倾倒,摇摇欲坠,雨水混着泥从瓦片缝隙中滴落下来,在屋里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

他知道,这间从爷爷辈传下来的老房子应该已经到了年头,尽管已经修补过多次,瓦片还是会向下滑,晴日虽能避风,但雨天确实无可奈何,现下的法子,不是重新修一个就说翻新,但不论是哪个想法,都需要一大笔钱。

高殷这才开始发觉女儿对自己的重要性,妻子才去世时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只想一直喝酒来麻痹自己,看到襁褓里的婴儿,也只是给她找些米汤和狗奶喂养。

他失去了对生活的意义,可他的小涟没有,还不知道钱的价值的年纪,为了养活自己去山上找各种各样的东西出售。

他觉得对不起她。

也正是看着她这样,高殷决心要好好地把她养大,如果小涟饿死在小时候,他现在应该只会更加颓废吧。

“爹爹,今天我捡到的玉石换了好多钱,给你买了酒。”高潋拿着酒壶,里面盛着三两黄酒,她知道爹爹喜欢喝酒,今天看到有卖。

高殷颤抖着把高潋抱起来,在她的肩上呜咽,他知道,他欠她的太多太多:“爹爹已经不喜欢喝酒了……”

“如果爹爹有钱,就可以给你修一个不漏雨的房子,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也可以买很多新衣服穿……但爹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高潋眨巴着眼睛:“就像林琳姐姐家一样吗?”

林琳的父亲是村长,条件不比城里的小姐少爷,但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起码每半年都能做一件新衣裳,隔几天也能吃上肉。

面对孩子天真的发问,高殷只能苦笑,他想告诉女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琳家的条件在城里的小姐少爷们眼中远远不够,而那些少爷小姐的条件也不比京城的少爷小姐。

他们不过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他后悔之前五年里的颓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酗酒,现在感觉身体相比以前变差了许多,也没有存下钱,如果这五年他都在工作,应该是可以凑齐修房子的钱的。

高殷陷入深深的愧疚中——明明可以不过得这么辛苦。

“小涟,爹爹会让你尽早住上新房子。”他看着女儿,心里暗暗立誓。

“真的吗?!爹爹,可以修得像林琳姐姐家一样大吗?她之前总笑我们家漏雨,还说一下雨,我们家房子上的稻草就吹到她们家里了。”

“……”高潋不明白,为什么爹爹抱着她一直哭。

直到她长大才明白,他自责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她对顾北月亦是这样。

“爹爹,你看起来好累,是不是最近太辛苦了?”高潋听着父亲的咳嗽声,看着他眼角下的黑紫,有些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