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的生命气息，在这恐怖的吞噬中，正从一种濒临枯竭的深渊边缘，被强行、缓慢地恢复。

每一丝恢复都伴随着亿万生灵永恒的沉寂。

就在他沉溺于这饮鸩止渴的疯狂时，一道混沌之光如同破开万古迷雾的晨曦，骤然刺入他几乎被死寂同化的识海。

楚云寒！

他还活着！

那个在三十万年前与他背靠背，在万族围杀的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以指为剑，十方俱灭，撕裂圣界苍穹的楚云寒。

竟然与他一样，熬过了这无尽岁月，于当世复苏！

刹那间，那被死气层层包裹、几近石化腐朽的心，猛地爆开一丝裂痕。

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灼热的狂喜冲垮了牢固的堤坝。

故友犹存！

在这冰冷枯寂、万物皆敌的尽头，竟还有旧日的战友未曾陨灭！

林清玄深陷眼窝中那两簇疯狂的血火，第一次不是因为贪婪而跳动。

而是因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奢侈的慰藉而跳动，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一根虚幻的稻草。

然而，混沌之光中紧随其后的信息，却让这微弱的暖意瞬间冻结。

楚云寒，已为人族至尊！

一指镇杀千万异族，覆灭圣族祖地，守护了那被九大圣族视为血食的人族五域。

亿万万人族，包括他所创建的梵天圣地，皆尊其为人族至尊，奉其为救世的信仰。

瞬间，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冲击着林清玄的神魂。

是欣慰吗？

当年那个锋芒毕露、为族群不惜粉身碎骨的战友，终究走到了万民敬仰的绝巅，成为了人族唯一的至尊。

亦或是怅惘？

三十万年前并肩作战的六人，如今只剩他们二人，却已站在了命运长河截然不同的两岸。

上古至尊噬星妖尊被斩，楚云寒带着斩灭一切的冷酷，以人族至尊之名，在疯狂的猎杀所有复苏的古老至尊。

他仿佛看见昔日的战友，浴血厮杀的身影。

与如今那人族至尊的巍峨形象缓缓重叠，又带着一种令他灵魂深处隐隐刺痛的陌生威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生存在厄难海中的无数凶戾海兽，海边的无数异族部落，纷纷化为了腐朽不堪的灰败骸骨。

林清玄沉默的望着脚下这片彻底死寂的海洋，却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恢复到巅峰后的狂喜与激动。

唯有怅然若失的感慨，与沧海桑田的陌生。

以及不愿面对，却无法逃避的冰冷的现实！

“人族？”

一道略带诧异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锋芒。

轻易地剖开了厄难海无边死寂的帷幕，穿透了亿万魂魄凄厉的哀嚎，清晰无比地烙印在林清玄的耳中。